記得當時,我走在蜿蜒的甬道上,兩側的紅色矮牆上方鋪著灰色琉璃瓦簷,迂迴曲折有如時光的隧道,輕手輕腳踩在歲月刻劃過的石板步道上,見眼前這尊文官石俑,他端著笏板,腰身挺直,神情恭敬,彷彿正等待皇命從天而降。
我停下腳步,凝視著他臉上被風蝕刻出的蒼蒼紋理,正當我準備按下快門時,餘光瞥見石俑身後走來一位旅人,他也低著頭,步履緩慢,握著手機的手指不斷滑動,一如石俑執笏的姿勢。
我瞬間意識到:這竟是一種跨越千年的手勢重演,一尊千年前的石像與今日的遊客,竟在同一時刻以極為相似的身姿共構畫面,聯想起馬奎斯筆下的馬康多,一座被命運困住的小鎮,波恩地亞家族六代人的孤獨與重複,那尊石俑彷彿是家族長者提醒著後世:「你會再愛一次,你會再沉默一次,你會再走進同樣的命運軌道。」
拍下這張照片,心中忽然明白:人類的行為,也許從未真正改變,只是換了道具,換了場景,換了一個叫做「進步」的說法。然而,輪迴等於是認命嗎?這尊石俑,站了千年,未曾傾斜;這位旅人,也許只是低頭短暫滑動,但他仍在走路,仍在前行。
我們不必逃離宿命,但可以選擇以自己的姿態,活出尊嚴的痕跡,哪怕只是像石俑一樣,安靜地、穩穩地站在時間裡屹立,人生不是活給命運看的,是活給自己回望時,還能滿意點頭的樣子。
【 老鏡影像解構 】
拍攝地點是成都武侯祠,那天午後雲層濃厚,空氣略帶潮意。我沿著紅牆甬道緩緩前行,牆面如劇場帷幕,蜿蜒延伸,像在預告某場即將登場的古裝劇,而這條道,不只是通行的空間,它更是一段時間凝固的迴廊。
📷 將文官石俑置於畫面的左側前景,使其成為視覺主導,同時營造一種「定格的歷史感」,走道上的現代旅人則位於畫面深處略偏右,形成空間上的時間落差。背景牆體與竹林在畫面中垂直交錯並刻意將畫面傾斜,如層疊的戲幕,成為一場視覺上的戲劇:石俑是主演,旅人是臨演,而我是這場戲唯一聽見歷史喘息的觀者。
📷 文官石俑端著笏板,那是古人記事的工具;旅人低頭滑手機,那是現代人記憶的出口。姿勢相仿眼神皆低,看似恭敬實則封閉。這張照片聯想起馬奎斯筆下的波恩地亞家族的興衰,就像這尊石俑與遊客身影構成的命運軌道:重複、輪迴、孤獨,卻都帶著一種沉默的尊嚴。
📷 竹林微動,光斜斜灑在牆面,這不只是構圖素材,而是一種哲學暗示:人行其間,如風過林中;石俑不語,卻比千言萬語更近人心。這張影像是空間裡的觀看與回應所構成的一場對話,我只是擁有一顆老鏡,願意貼近、等待、對焦,直到時間吐出它的聲音。
「歷史重複自己,第一次是悲劇,第二次是鬧劇。」—— 卡爾・馬克思 (Karl Marx)
【 老鏡影像的奇幻穿越 】
在我透過老鏡並按下快門的那瞬間,甬道上的空氣像突然凝結,一縷風掠過紅牆如翻動紙頁,一道身影已從暗處牆角緩步走出。
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,穿著白襯衫與深色長褲,手上拿著一本捲起的筆記,他的眼神深沉,仿佛正在觀察時間本身。
「你拍下了什麼呢?」他以西班牙口音輕聲問。
我心裡一震,回頭答道:「一尊石像與一位低頭滑手機的旅人,他們的姿態……異常相似。」
他微微一笑:「人類的行為總是在輪迴,我寫過一座叫馬康多的小鎮,那裡的家族重複著愛與孤獨,像你拍的這畫面,古人在記錄,今人也在記錄,但都沒說出自己的心裡話。」
我試著切換快門,望向他:「馬奎斯先生,您的小說總像夢境,這張影像,也是夢嗎?」
他蹲下身,端詳著石俑的笏板,又望向旅人的手機,眼神堅毅地說:「不,是記憶的殘片。人們以為自己活在現在,但其實只是前人的姿勢在身上回音。」
我望著他一動不動的身影,感覺這條甬道正變成馬康多的街道,紅牆如同命運的軌道,石俑是波恩地亞家族的第一代,而旅人,或許是第六代孤獨的後裔。
我回過神後說:「我拍照,是想對抗時間,但時間似乎總是一再反覆,我記錄下的,不是新事物,而是老派記憶。」
馬奎斯點頭:「但正因如此,你拍攝的才有意義,因為你不是為了新鮮,而是為了理解重複。」
他指著我的老鏡頭:「這顆老鏡,像家族的遺物。它不精準,但它誠懇。你用它拍出穿越,也拍出輪迴,就像我寫的小說,不是為了線性,而是為了語意的纏繞。」
我忽然明白,原來那一刻的快門,不只是對比,而是敘事;不是定格,而是延續。此時馬奎斯緩緩走向紅牆甬道的盡頭,背影微晃,時不時停了下來,若有所思地回望整條甬道,目光掃過石俑、竹影與剛才穿行的旅人。然後低聲說:「這條路,不只是武侯祠的走道,它像極了馬康多,一個讓人忘記自己重複的地方。」
語音剛落,我忽然覺得,整座成都的空間都開始變形,牆體裂出文字的紋理,道旁石柱像是馬康多中央車站的遺址,而雲層翻動如百年孤寂的塵封往事,就在他邁步消失於光影之中時,我的手機忽然震動發出嗶嗶聲,螢幕上一則訊息跳出,發件人:Gabriel José García Márquez.
「孤獨不可怕,真正可怕的是以為現在的姿勢從沒發生過。若你拍下的是重複,那你也拍下了記憶,活下去,不是為了逃離輪迴,而是活出無論被寫多少次,都依然值得的自己。」
我在原地愣住了好一會兒,像接到一封遲來半世紀的信,剛才拍攝的那張石俑與旅人的影像還顯示在相機的液晶螢幕裡,我將手機輕輕收起,望向甬道的遠端,低聲對著早已不知所蹤的馬奎斯說:「我願意繼續拍下這些被重複的片段,因為某天,它們會組成屬於我自己的馬康多。那時,我不孤獨,而是正好在故事裡重獲新生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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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鏡影展 (51) 望古穿今 / Past & Present
使用鏡頭 / Carl Zeiss Jena Flektogon 35mm f2.8
拍攝日期 / 2014.12.11 1:22 pm
拍攝參數 / ISO 640, -0.7EV, 1/16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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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 老鏡小學堂 --- Carl Zeiss Jena Flektogon 35mm f2.8 】
Carl
Zeiss Jena Flektogon 35mm f2.8
以其優異的光學品質、極短的最近對焦距離和復古美學受到攝影愛好者的推崇,這款鏡頭的設計可追溯至 1950 年,並且在 1990
年代之前一直保持生產,是一顆具有歷史與情懷的經典東德老鏡頭,這顆鏡頭在攝影愛好者、老鏡玩家圈中享有極高聲譽。
** 歷史與故事 **
Carl
Zeiss Jena 是東德(GDR)Carl Zeiss 於二戰後成立的分支,與西德的 Carl Zeiss Oberkochen
分庭抗禮。Flektogon 是其經典的廣角鏡頭系列之一,Flektogon 的誕生與發展,正處於東西德冷戰對峙時期,Carl Zeiss
Jena 以極高的技術水平與創意,嘗試與西德的 Zeiss Oberkochen 分庭抗禮,當時這顆 35mm
廣角的近拍能力,甚至讓一些西德攝影雜誌驚呼:「東德竟然先做到!」這顆鏡頭也因此成為「東方工藝的象徵」,流入西歐與亞洲市場後,成為收藏家與手動黨的愛好款式。
** 特色與光學表現 **
- 極短的最近對焦距離,可達 18cm 適合拍攝近距離主題,如花卉、食物或細節特寫。
- 在 f2.8 光圈下,畫質柔和,縮光圈至 f5.6-f8 時,畫質達到最佳。
- 銀色版與斑馬紋版的設計,使其成為收藏家喜愛的經典鏡頭,全金屬結構,手動對焦阻尼順滑,做工比許多現代塑料鏡頭更扎實。
- 在陽光下拍攝紅磚或褐色建築,可展現其柔和對比與古典色調,拍人像可營造略微懷舊的光暈感(特別是在背光情況下),用於靜物或桌上攝影時,近拍能力讓它接近一顆小微距。
雖然 Flektogon 沒有像 Leica 那樣被某位攝影大師「封神」,但它在東德、捷克、波蘭等共產國家攝影圈中,屬於相當主流的「夢幻廣角」。著名街拍攝影師 Joel Meyerowitz 曾使用 Flektogon 35mm,並表示這款鏡頭改變了他的攝影視角,使他能夠更自由地捕捉場景。在各大攝影論壇如 Pentax Forums、MFLenses、Flickr 老鏡社群中,此鏡被稱為「最值得收藏的廣角之一」,特別是前期未有廣角自動對焦鏡時代,35mm 是非常熱門的街拍選擇。





